[梁老易報稅] 油麻地玉器小販市場〈市場裡的夕陽〉
Legend of HK Yau Ma Tei Jade Hawker Bazaar By C
文章是我以往功課的一部份,我參考了
【專題籽】玉器市場另類專業 報稅師爺 這一篇報導,
當初構思這個主題是源於中一時經過油麻地玉器小販市場的幾個報稅攤位,
就一直記在腦海,沒想過有機會去採訪陳球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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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麻地,讓人聯想起的地標總是廟街,誰會想過距離廟街約三百五十米,步行約四分鐘可到達的甘肅街油麻地玉器小販市場,是承載著一個默默耕耘的油麻地傳奇?
面對行業式微,市場雖算是旅遊景點,但旅客人數寥寥可數,不能成為油麻地的代表、第一印象,也是基於它正值夕陽。夕陽比起朝陽總給人無限依戀,因為它即將消逝,可是我們都善忘,忘記了夕陽也曾成為過朝陽,等待感受夕陽的餘溫才會記起朝陽帶來過的晨光,而市場的環境亦恰如夕陽,黑夜似乎是它的終點。
油麻地玉器小販市場夾於新填地街與炮台街之間,因售賣玉器和寶石而得名,並分作西面 A和東面B兩個區域,B區有三百四十個攤檔,而A區的一百個攤擋內還包括了七個攤檔提供寫信、填寫申請表格和報稅單的服務。攤檔的歷史可追塑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有不少「媽姐」來港工作,寫家書的需求便應運而生了,而在一九五零年代開始的「偷渡潮」,對行業的需求就更加殷切。另外,在一九六零年代的香港教育未曾普及,市民對於報稅的程序陌生,文件又需以英文填寫,所以全盛時期,合共有三十三個寫信及填寫表單的攤檔於油麻地雲南里,後因郵政局關閉,寫信行業的光景不復再,只餘懂得填寫表單的攤檔於一九八零年代,因應香港市政局以管理及改善交通為由而遷入市場,現守在市場裡的七個攤檔都以提供報稅單服務為主。
於第十一檔「梁老易」招牌下的,正是七十一歲的攤主陳球先生,而梁老易是他已故世的拍擋。陳先生說:「幫別人忙,當然是用人家的寶號。」所以顧客都視陳先生與攤檔為一體,稱呼他為「梁生」或「阿伯」,陳球這個名字則鮮為人知。陳先生補充,當時由於要興建油麻地地鐵站,才要遷入現時的市場,而雲南里雖然是露天,亦有類似露天街市的帳篷,以免把文件弄濕,而帳篷亦是一眾小販向政府爭取的。
陳先生是在越南土生土長的華僑,成長階段的越南仍是法國的殖民地,所以他不僅懂得中文,還精通越南文和法文。出生於低下階層,學歷只有中二程度,更明白知識的重要,還進修了英文,後進入美國哥倫比亞電影公司越南分部擔任會計文員。隨著越南戰爭的爆發,陳先生計劃參軍,因視力問題被考官推薦做軍隊翻譯員,並於1967年入伍,隨著由美國所支援的南越崩潰,陳先生於1972年經台灣偷渡來香港,太太和兒子則於1979年才到港與他會合。
新来乍到,陳先生在尖沙咀任職酒保、後兼職填寫報稅單,他往上一指在「梁老易」招牌旁的「廖纘初」招牌,表示以往在雲南里是廖纘初先生的拍擋,後來廖先生去世,梁先生才邀請了陳先生幫忙。而梁先生因年齡大,他亦因此成為助手,直至梁老易去世,就承繼了這盤生意。陳先生一星期工作七天,每天早上十時至下午六時,以往的全盛時期在上午九時便開始營業了。報稅單的服務收費大約六百至一千元一次,現時每月大約有一萬元左右的生意額。陳先生說:「客人的數目由他跟進就會一直光顧。」所以也有不少「回頭客」。
陳先生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個案是有法國人光顧,顧客因大陸的生意,貨物要經香港轉運上法國,經別人介紹就找上了他的幫助。面對競爭,即使報價後,有客人嫌棄收費貴,他亦處之泰然:「做得好別人自然會光顧。」陳先生不是專業的核數師,所以只會拒絕有限公司的案件,即使客人個案麻煩,仍不會拒絕。問到陳先生在香港最深厚的一份情誼,他表示是認識了三十多年的的士司機,這位朋友都會把同行介紹給陳先生,只是的士司機最近亦往生了。
回顧職業生涯,自入行以來,打字機、算盤和字典等工具就一直陪伴著陳先生,他表示並沒有後悔入行,認為會計的功夫能駕輕就熟,是一出生注定的事,又自豪地說曾於舊公司任職會計主任,與現時的工作都是大同小異。他表示只有身體不許可的情況才會退休,所以平時也注重作息定時,閒時也會活動手腳,工作只為打發時間。同時,雖然已經三代同堂,陳先生還是喜歡工作,他說:「我很享受這個行業,又能幫助中下階層。」對於行業的式微,陳先生認為是很自然的事,因為隨著教育程度的提升,法庭文件可以中文呈交,而報稅的程序也漸趨簡單,成為夕陽行業是既定的事實。他還提及市場內玉器小販的命運亦同樣如是,又指出中國於改革開放前,有很多東南亞的客人,如:新加坡、馬來西亞等來香港買貨,改革開放後,就直接前往大陸購買。
對我而言,油麻地玉器小販市場是新奇的事,偶然的一次經過,才發現有著陳先生這樣的攤檔。這個偶然,算算手指,都有十年了,又發現在二零零六年十二月的一則新聞:「香港政府擬興建的中九龍幹線需要拆除甘肅街玉器市場,引起香港立法會不少議員不滿,最後否決了政府要求撥款研究的申請。」市場能途一劫,但難途一劫,據星島日報於於二零一六年一月十六日的報導:「研究多年擬建的中九龍幹綫,終獲行政長官及行政會議拍板,昨正式刊憲公告……幹綫西九入口為油麻地海泓道,沿甘肅街,經彌敦道進入京士栢、何文田、馬頭圍、馬頭角,經九龍灣,在啟德發展區返回地面……工程將影響油麻地部分公共設施,除已列作二級歷史建築的油麻地警署可獲保留外,油麻地多層停車場、油麻地專科診所新翼等須清拆,而公共圖書館及玉器市場則臨時遷址。……」陳先生向我說明,整個市場的小販曾於二零一三年跟政府開會,預算二零一五月六月便會遷移至西九龍走廊下的油麻地停車場大廈,但至今仍未有任何消息。倘若遷址,他亦會跟隨。
我又想起了上環的文華里圖章街和灣仔利東街,面對行業的式微,本應是順應社會環境、一件很自然的事,但清拆和遷址等的舉動每每就是推動行業由夕陽更快走向漆黑的誘因,而不是單純因為社會的不再需要而結束謍運。不管怎樣,油麻地確實有一個這樣的朝陽曾發光發亮,我們無法令現在的夕陽再變成朝陽,但抱緊餘暉去記錄歷史,我們還是可以做到的。臨離開市場時,我碰到陳先生的其中一位客人─邱先生,邱先生在別人介紹下已經光顧了「梁老易」十四年了,也許再一個十四年後踏足原址,會是一間便利店、一幢上蓋物業或是一個幹線出口,但記錄下來的文字是永不磨滅的。
夕陽西下,有人欣賞著蒼芎的晚霞、有人期待著日出的來臨,陳先生追求著的或許只是在晚霞般的歲月中尋找一點工作上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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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玉器街 右:玉石市場外圍
左:玉器市場 A 區門口 右:玉器市場 B 區門口
左:玉器市場A區門口 右:玉器市場B區門口
「梁老易」招牌
店舖角落
左:算盤 右:打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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